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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高音歌唱家黄英访谈:盲目追求“更高”就是“还债”

被称为“东方夜莺”的女高音歌唱家黄英最近成功地举办了她的个人演唱会“爱情时光”。11月28日，她将与上海交响乐团一起演出。

这个曾经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的“上海的女儿”近年来又获得了一个身份——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在教学相长中，她对声乐这门“声入人心”的艺术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黄英看来，传达真善美是艺术家的使命，保持对美的追求也是每个人的必修课，这将使人们受益终生。

用西方美声唱法，唱出中国味道

上观:从上一年的“美景”到去年的“炫巴洛克”，你这几年的个人演唱会总是别出心裁。这场演唱会为什么叫《爱的时光》？

黄英:音乐会《爱的时光》酝酿已久。2020年，全世界都经历了疫情的考验。面对疾病，我们感受到爱的力量和价值。希望通过演唱会把自己喜欢的中法艺术歌曲献给观众，把爱的温暖传递给大家。比如赵继平的《关雎》和马尔蒂尼的《爱的喜悦》都是爱的温暖表达；黄自的《花非花》和福利的《奈尔》是一种朦胧而含蓄的爱情。

上观:游以表演西方经典歌剧闻名，如《蝴蝶夫人》 《魔笛》。这些年来，你在很多场合唱过中国艺术歌曲。在你看来，中国艺术歌曲有什么独特的美？

黄英:中国艺术歌曲是西方作曲技法与中国诗歌相结合的产物。他们用小诗唱出内涵深刻的故事。我在上海音乐学院读书的时候学的是中国艺术歌曲。虽然我后来在世界舞台上表演了很多西方歌剧和西方艺术歌曲，但我心里一直有中国歌曲情结。2013年，我回到音乐学院任教，再次感受到中国艺术歌曲的浓厚氛围。学生们仍然保持着学习中国艺术歌曲的传统。在指导他们学习黄自、丁善德等前辈的作品时，我对演唱中国艺术歌曲有了新的体会。同时深受廖长勇院长的影响，一直在唱推广中国艺术歌曲。

上观:你对中国艺术歌曲的诠释细腻、委婉、富有张力。有评论家认为，您与钢琴家薛颖佳合作的这场音乐会可谓近年来独唱音乐会的范本。,你如何用西方美声唱法唱中文？

黄英:虽然艺术歌曲很短，但唱起来并不难。近年来，在教学生唱歌的过程中，我获得了很多启发。有些学生唱中文歌，发音有些暧昧，听不清他在唱什么。我发现他们唱歌的时候只考虑了自己的声音和腔，对发音的配合并不好。除了解决技术问题，唱中国歌曲必须字正腔圆，字头、字中、字尾的发音都很有讲究，既要吐字清晰，又要保证美声腔体的发音，每个字都要精雕细琢。不仅要唱好中国艺术歌曲，还要对中国文化有深刻的理解。

上观:中国艺术歌曲背后有着深厚的中国文化。

黄英:是的，仅仅理解歌词的表面含义是不够的，还要对诗歌甚至历史有一定的了解。只有一般来说，西方歌曲的情感表达比较直接，歌剧咏叹调里最常见的词就是“爱”“恨”“老天”“复仇”。而中国歌曲常常会咏物抒怀、托物言志。理解了隐藏在文字背后的内涵，并运用艺术手法表达出来，作品才会更加动人和艺术。

中国音乐和中国画的关系也很深。中国画讲究笔墨线条，中国音乐讲究旋律，有很多共同点。我非常喜欢黄自的《春思曲》 《花非花》。唱这些歌的时候，中国画就会出现在我眼前。

黄英和钢琴家薛英佳合作了“爱情时光”音乐会

教学是人对人的艺术

上观:你回到母校上海音乐学院已经七年多了。你站在讲台上和站在舞台上对声乐艺术的理解有什么不同？

黄英:在舞台上，我更多地思考如何更好地向观众传达作品和作曲家的情感，让每个人都能与我产生共鸣。作为一名教师，我应该更多地思考如何向学生解释声乐这种非常抽象的艺术。

器乐演奏者手里的乐器，比如钢琴、小提琴，都做得很好，最重要的是训练技巧。对于歌手来说，声音是我们的乐器，这件乐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是需要发挥想象的，而且声带的肌肉运动也是很难用语言彻底解释清楚的。

我们常说歌手嗓子好，意思是“天道酬勤”，但如果学习方法和唱法不对，好嗓子就不好。

上观:如何引导学生找到避免唱衰的正确方法？

黄英:教学是人对人的艺术，必须因人而异。的声乐分类非常详细。比如女高音有很多种，花腔女高音，抒情花腔女高音，抒情女高音，戏剧性女高音。声音也分小、中、大。一个人的音量、音色、音域决定了他适合的曲目和角色是有限的。小女高音可以训练成大女高音，更不用说女中音了。

我觉得引导学生不要盲目追求“大角色”很重要。在现在有些年轻学生甚至老师都认为，声音越大越好，越高越好。其实，乱唱、猛唱不适合自己的作品，是要“还债”的。,生活很长时间后，声带可能会磨损老茧，甚至出现声带小结，这对歌手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因此，引导学生找到最合适的曲目类型和演唱风格，帮助他们了解自己的优势和局限性是非常重要的。只有在自己的领域追求完美，才能健康持久地继续歌唱生活。

上观:一个人的声音会随着年龄而变化吗？

黄英:当然，比如我是抒情花腔女高音，我最适合唱巴洛克和莫扎特。以前是花腔女高音多一点，现在抒情多了。在职业生涯的每个阶段，都要根据自己的嗓音变化做出相应的调调，千万不能乱唱。

摄影郭毅

身体就是歌唱家的乐器

上观:歌声越高越好，声音越大越好。纯属“外行看热闹”。

黄英:是的。一步一步打好基础也很重要。我见过一些同学，还没过基本功就开始挑战大唱段。就像盖高楼一样。基础还没打好，就要建起来，摇摇欲坠，危险重重。他们尽情地唱着，观众都累了。

为什么音乐学院需要学五年声乐，而器乐演奏只有四年？因为学习声乐要从练习音乐开始，一步一步的学习巴洛克音乐、古典艺术歌曲、小咏叹调等等，这些都是唱腔的基石。艺术没有捷径，不能一上来就盲目挑战大咏叹调。

上观:我听说你的教学方法很受学生欢迎。这种独特的方法从何而来？

黄英:现在真的有很多声音很好的学生，但是一个好的声音就像一块粗糙的玉，离不开后天的精心雕刻。怎么刻很抽象，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方法。我在教学生的时候，会拿出一串珍珠告诉大家，声音像珍珠，气息像一串珍珠。我有时候会用健身球做类比，教学生如何让气息流过全身，对着球发出声音。

上观:佑师从上海音乐学院著名声乐教育家葛超智。他对你今天的教学有什么影响？

作为“戈班”的一员，葛先生的求实精神和严谨的学术态度对我影响很深。他年轻时留学法国，回国后成为西方声乐在中国的领军人物之一。他教了我福利的《月光》，我学的第一首法国艺术歌曲。虽然我是女高音，但他为我的中低音音域打好了基础。所以我现在对我的学生也是这样，非常重视中低音区的训练。

我很感激在我的艺术生涯中遇到了几位好老师。2004年，我找到了美国著名声乐教授丹尼尔费罗。在遇到他之前，我经历了一个瓶颈期。向他学习后，我在技术和审美观念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他说：黄英's的声音当然重要，但唱歌时，力量不在他的声音里，所以他必须使用横膈膜和腹肌，这就像身体的“发电站”。身体就是歌唱家的乐器，打造自己的这把乐器，要把脑力、体力与智慧相结合。决不能唱高音，人们会跟着唱。

更重要的是，要用脑子歌唱，要用大脑指挥气息通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唱歌就是气息在体内循环往复的过程，全身都要通。

建立自己的审美观，艺术表达才有真正的底气:要成为一名成功的歌手，除了一步一步打下良好的声乐基础，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歌曲之外，还需要哪些条件？

上观:学习声乐将经历一个从感性到理性再上升到感性的过程。唱歌开始，总会有一个随意摸索的阶段。当你掌握了一定的发声技术，你会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唱歌，因为你唱每一个音的时候，你都在思考发声位置对不对，你会觉得有点难。过了这个阶段，就要追求感性高于理性，也就是在作品中寻找表达情感的方式。任何艺术的最终目的都是传达情感，而传达情感的基础不仅仅是个人过硬的基本功，更是对作品的充分理解，所以案头工作很重要。成功的决定不仅仅是你穿着鲜艳的衣服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更是你能否沉下心来，做好台下的案头工作。

黄英:案头工作包括什么？

上观:老师葛朝智曾经说过，歌手应该尊重作品和乐谱上的每一个音乐表达标记。只有精确的语言表达结合不断改进的技术才能描绘出一部完整的作品。唱歌前一定要了解歌词的字面意思和作品背后的含义。无论是唱意大利语、法语、德语还是英语作品，我也会去查黄英,作曲家和编剧的历史背景，彻底了解人物性格，知道如何表演每一个场景。这就是我现在问学生的问题。

唱外国作品的时候，吐字精准，发音也很讲究。以前在意大利读语言学校，每天早上上语言课，下午参观博物馆和美术馆。当时住在意大利人家里，经常和当地人聊天，练习意大利语。语言需要“浸透”。只有生活在当地，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和人文地理，才能不断提高我们的语言和语感。2009年，为了演韩德尔的歌剧《塞魅丽》，我还去了伦敦找了专业的发音老师和声乐教练，一个字一个字的“磨”。我的习惯是在演唱前一字一句地翻译，而不是简单地模仿外语发音。

当然，案头工作不仅限于理解歌词和纠正发音，我相信只有深厚扎实的积累，上台演唱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内容，才能够准确地把情感传达给观众。

还要“浸泡”在文化里，细水长流地建立起自己的声音理念与审美理念。:如何建立自己的声音概念？

上观:我会推荐学生听我最喜欢的音乐家的唱片，比如美国歌手凯萨琳巴特尔和其他人。我也会鼓励他们找到自己喜欢的声音，了解国内外一流歌手对自己作品的诠释。通过不断的倾听，可以潜移默化地建立自己的声音概念或声音概念。在此基础上，逐步建立自己的审美标准。声乐艺术是一门美的艺术，它的存在是为了传达真善美。当你确立了自己的审美标准，你的艺术表达才会有真正的自信。

黄英:美学的培养似乎更抽象。只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

上观:的确，审美能力和审美能力的培养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从小开始慢慢流。我能做的就是引导学生进入艺术的世界，音乐、艺术、建筑融为一体。只要有优秀的交响乐表演和艺术展，我都会推荐学生去听，去看。与声乐相比，交响乐在理解上更加抽象，可以锻炼人的艺术想象力。绘画和音乐可以相互启发。学习一些美术史，经常去博物馆和美术馆看原著，那些你以前不懂的音乐作品可能会豁然开朗。

黄英

对艺术家而言，要始终保持一颗好奇心，保持发现美的敏感。对大多数没有从事艺术这份事业的人来说也是如此，培养对美的感知力，保持对美的追求，会让人受益一辈子。

黄英参与主演的 《蝴蝶夫人》 剧照

人物

不久前，黄英录制了一系列小视频，并在社交平台上广泛传播。视频中，她坐在咖啡馆里，轻松地和朋友聊起了歌剧《高大上》:“爱，死，复仇.这些都是关键词，歌剧并没有那么难懂。”

她说着，亲切地哼唱着，眼睛里充满了敏捷，没有任何歌手的气场。尽管“假如我是一只鸟”多年来一直活跃在国外的歌剧舞台上

天生一副好嗓子的黄英，从小就加入了上海少年宫艺术团。16岁时，她随代表团前往日本长崎表演。在长崎，黄英第一次听到歌剧《蝴蝶夫人》的故事。她不知道这部歌剧有一天会改变她的生活。

1994年，歌剧电影《蝴蝶夫人》招募了世界各地的女演员。凭借出色的演绎和年轻自然的形象，在200多名选手中脱颖而出，成为《蝴蝶夫人》的女主角“桑”。

我感觉我的命运从此改变了，就像灰姑娘被王子选中一样。作为第一位在歌剧电影中扮演主角的中国歌手，黄英从此站在了世界舞台上。西方媒体称赞她是"在朋友们眼中，黄英一直是那个真实、纯粹、对美有着执着追求的“上海的女儿”。"。

《蝴蝶夫人》造就了黄英，但并不真正适合她的声音。对此，黄英极其冷静：“我很清楚这不是我的角色，她更适合一个大女高音来唱。”

2006年，黄英终于见到了——莫扎特名剧《魔笛》的女主角帕米拉。据导演说，黄英的声音和音色自然能与莫扎特的音乐相媲美。凭借这个角色，黄英登上了世界著名的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舞台。

从《蝴蝶夫人》到《魔笛》，她成为世界级女高音已经十几年了。舞台上浮华和掌声的背后，是多年来默默无闻的艰苦奋斗。像许多西方演员一样，黄英曾经往返于各大歌剧院参加选角。有时候东方面孔是她的优势，但有时候恰恰相反。

刚进入歌剧舞台的时候，真的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只想着怎么唱，不知道怎么和其他演员配合，不知道怎么安排舞台。我不得不在舞台上逐渐探索。“在最抑郁的日子里，音乐总是伴随着黄英。每当她感到压力和困惑时，她喜欢听莫扎特或亨德尔的音乐。

唱歌是属于每个人的通俗艺术，但不是每个热爱唱歌的人都能成为真正的歌手。舞台上的成功需要天赋和努力，也需要机会。黄英非常感激她遇到了一个好时机。

在那些大学同学中，很少有人总是坚持在舞台上唱歌，但黄英仍然活跃在她热爱的舞台上。来自中国的夜莺“上帝给了我这个声音，也许是为了让我成为东西方文化的使者，用我自己的歌声传播东西方艺术。”近年来，黄英在国际舞台上演奏了谭盾的《牡丹亭》、郭文静的《诗人李白》、周龙的《白蛇传》等一批中国作曲家的作品，努力将更多的中国声音传播到世界各地。

2013年，从上海走向世界的“东方夜莺”飞回中国，回到母校上海音乐学院任教。“觉得自己有一定的教学天赋，非常愿意无条件地把自己在舞台上多年积累的经验和感悟传递给学生。”除了观众的掌声，她还有一群爱她的同学。

在最近举行的“爱情时光”个人演唱会结束时，黄英特意选择了陆在易的名曲《我爱这土地》。这首歌的歌词来自艾青的诗：“她打趣地说，自己“嫁”给了歌唱艺术。”

唱完一首歌，黄英张开双臂，轻轻闭上眼睛，掌声雷动。黄英说这首歌反映了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