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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强：江苏文库版《世说新语》自序

《世说新语》，吾国文化史上一部奇书也。何奇之有？约略言之，盖有数端：

唐写本《世说新语》

一曰书名奇。

考其书名，乃有《世说》《世说新书》《世说新语》《刘义庆世说》数种，然究竟何者为正，则聚讼不已，迄无定论。

近人余嘉锡云：“刘向《世说》虽亡，疑其体例亦如《新序》《说苑》，上述春秋，下纪秦汉。义庆即用其体，托始汉初，以与向书相续，故即用向之例，名曰《世说新书》，以别于向之《世说》，其《隋志》以下但题《世说》者，省文耳”。[1]

此说余尝深信不疑，今则以清人沈涛《铜熨斗斋随笔》所言为近是，盖义庆原书，本但作《世说》，《新书》乃后起之名也[2]。

至于“新语”之名，实肇于汉初陆贾之《新语》，至唐始有“世说新语”之目，如刘知幾《史通·杂说》即引作“《世说新语》”，可证。逮及南宋绍兴八年（1138），广川董弅刊本问世，卷末附汪藻《世说叙录》一卷，称“今以《世说新语》为正”，嗣后此目遂大行，迄今已成定名。

此一书名，不唯汲取子部经典之源头活水，涵蕴民族文化之原型价值，且极具汉语言高度浓缩后之再生力，其内涵与外延备极丰厚，故沾溉后世，流衍至今。

目下报章媒体之栏目动辄以“世说新语”冠名，文人墨客每以“新世说”标目，皆可为其名不朽之旁证。“一世之说”而成“百代新语”，历代读者披览无倦，心摩手追，历久弥新，即置诸世界文化史以观之，亦不可谓不奇也。

《世说新语笺疏》

二曰文字奇。

夫《世说》所载，乃汉末以迄东晋三百余年间之名士风流，嘉言懿行，俯拾皆是，虽曰尺寸短书，类同稗史，然苞综人文，寄意深广，诚为时代之缩影，文化之鉅制。

其时世道浇离，玄佛方炽，名士王公、沙门道士之徒，或谈玄析理，遗世高蹈，或纵情山水，放浪形骸，流风所及，乃有非常之人、非常之事、非常之语。读者展卷卧游，直如山阴道上行，隽言妙语，目不暇接，令人齿颊生香，陶然忘忧矣。

钟嵘《诗品》论谢灵运诗，有“名章迥句，处处间起；丽典新声，络绎奔会”之叹，窃谓此亦深合《世说》文字之妙。是故古今文人，盛赞鼓吹者不绝：

宋刘应登称其“清微简远，居然玄胜。……有味有情，咽之愈多，嚼之不见”（《刘应登序》）；明袁褧谓其“简约玄澹，尔雅有韵”（嘉趣堂本《世说新语序》）；胡应麟则曰：“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忽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下》）

王弇州（世贞）亦雅好《世说》，尝谓“至于《世说》之所长，或造微于单辞，或征巧于只行，或因美以见风，或因刺以通赞，往往使人短咏而跃然，长思而未罄。……私心好之，每读辄患其易竟”（《世说补序》）。其弟世懋则曰：“晋人雅尚清谈，风流暎于后世，而临川王生长晋末，沐浴浸溉，述为此书，至今讽习之者，犹能令人舞蹈，若亲覩其献酬。”（《王世懋序》）

王氏昆仲，分字元美、敬美，其于《世说》之刊刻流布，亦堪称双美矣。

近人鲁迅尤爱魏晋人文，所撰《中国小说史略》，特设专章以论《世说》，总其性质而谓“志人小说”，赞其文章则曰“记言则玄远冷俊，记行则高简瑰奇” [3]，慧眼卓识，允为不刊之论。

又《世说》乃纂辑旧文，非由自造，故方言俗字、习称代语，触目皆是，研治汉魏六朝之语言文字，舍此莫办；今之众多成语典故，脍炙人口者殆将百计，《世说》亦可称其渊薮。凡此种种，又岂可不谓之奇乎？

《世说新语会评》

三曰故事奇。

《世说》虽为采撰之作，却不可径以史书目之，盖其撰述之旨趣颇与正史相乖，而与说部同调。近人鲁迅谓其“为赏心而作”，“要为远实用而近娱乐也”，颇中鹄的，故其所载不皆“实录”，而以“好奇”“尚趣”为本。

如记同一人物，正史更重其生平本事，《世说》则欲显其言动风神；叙同一故实，正史必详叙其本末巨变，《世说》唯点染其细节微言。

尤可注意者，乃在作者退隐幕后，纯作壁上之观，唯驱使书中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浑如剧场搬演，言行或高蹈或疏放，而依违进退，则皆有所本；往往片言只字即可作终身之目，举手投足而令瑕瑜立见，雅俗判然。

似此客观白描、立体志人之法，要在以少胜多，言约旨远，虽非临川所首创，却至《世说》而弥彰。

又言行之间，偏重记言，事因人起，言由事彰，人以言传，上承先秦记言之经史，下开后世琐言之笔乘，掌故杂沓固不逊于《史记》，隽语纷纭直可上追《论语》；魏晋风度，江左风流，难以言诠而可以想见，此诚《世说》之功矣！

记行如石王争豪、周处斩蛟、新亭对泣之状，历历如在目前；记言则文举“小时了了”之对，晋明“不见长安”之辩、桓温“木犹如此”之叹，声声犹在耳畔。

至如管宁割席、叔度汪汪、谢安围棊、广陵绝散，固以雅量高迈取胜；而阮籍别嫂、刘伶病酒、逸少坦腹、子猷访戴，岂不以放达任诞擅场欤？顾孟德捉刀望梅之谲诈，叔夜孤松玉山之风神，谢氏林下咏絮之才情，每叹恍惚如昨；而丞相弹指兰阇之器度，伯仁千里一曲之谐达，蓝田囓吐鸡子之忿狷，犹觉千古如生。

呜呼！临川叙事写人之妙，岂拙口秃笔者所能胜道哉！质言之，《世说》实乃吾国叙事文学史上一大里程碑也。《隋书·经籍志》以降，历代目录之书均归诸“子部小说家”，清人钱曾谓“临川变史家为说家，撮畧一代人物于清言之中，使千载而下如闻謦欬，如覩须眉”（《读书敏求记》卷三），良有以也！

《世说学引论》

四曰文体奇。

清人刘熙载有云：“文章蹊径好尚，自《庄》《列》出而一变，佛书入中国又一变，《世说新语》成书又一变。此诸书，人鲜不读，读鲜不嗜，往往与之俱化。”（《艺概·文概》）此固从文章之变迁立论，求诸文体之递嬗亦然。

概言之，《世说》之文体特征有二：一曰分门隶事，以类相从；一曰依人而述，品第褒贬。即按内容将一千余条“丛残小语”分别隶于《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三十六门，每门之间，复以人物时代为序，一门收束，另一门复始；且各门题目以人为本，始以“孔门四科”，终以“惑溺”“仇隙”，作者描画言动，看似不出己意，而门类之旨归，则暗寓褒贬。此种体例，颇类西人所谓“有意味之形式”，追本溯源，盖汉末人物品藻、魏晋才性之学及玄学清谈之风所由肇造也。

论者尝谓，《世说》之杂搜逸闻或以《语林》《郭子》为蓝本，体例思想则后出转精，极具文体学之原创价值，故其彪炳后世，楷式来者，自唐至今，续书仿作络绎不绝，粗计不下数十种，蔚为大观，故有“世说体”之谓也[4]。环视宇内，如此经久耐用之文体，舍《世说》其有诸？可不谓之奇哉《世说新语资料汇编》，刘强编著，凤凰出版社2020年版

五曰评点奇。

夫评点者，吾国文艺批评之大端也。评骘利病，臧否人物，论世衡文，掘幽发微，此评点之优长，故其滥觞久远，至今不绝。评点之法，先秦即有之；评点之学，实起于宋元，而大盛于明清。比之诗文戏曲，说部之评点尤为文士所喜，故其影响亦最深巨。

余尝谓《世说》传布既久，世易时移，其自成统系者有四：曰校注，曰版本，曰续仿，曰评点[5]。其续仿接力之多已足称奇，而评点之早、版本之众又增其奇也。

今之学者，多以刘辰翁为小说评点第一人，而辰翁所评者，正《世说》耳。然究其实，刘应登批注本之刊刻更在辰翁之前，应登自云“精刬其长注，间疏其滞义”，实则亦兼事评点，故应登之《世说》批注，诚古今小说评点之嚆矢也。

二刘之刻本刊于宋末元初，明季诸家或曾亲见，故其后《世说》评点踵事增华，代不乏人，诸如杨慎、王世贞、王世懋、庄甫、王思任、袁中道、李贽、冯梦龙、黄辉、陈梦槐、凌濛初、张懋辰、吴勉学诸家，均曾措意《世说》之刊刻、评点及流布。而凌濛初之《世说》鼓吹本，不特囊括应登、辰翁之批注，亦复搜罗时贤侪辈之评点，举凡十二家，可谓彬彬大盛矣。

有清一朝以至近世，评点之风稍歇，乾嘉之学方兴，流风所及，使治《世说》者亦践朴实一途，然于考校、笺疏、释证之外，又多评注，如陶珙、方苞、李慈铭、王先谦、叶德辉、文廷式、严复、杨士琦、陈寅恪、刘盼遂、李详、程炎震、余嘉锡诸家相继而起，今人每重其校勘考证之成果，而于批点评注之价值或有未覩矣。

夫吾国小说之评点，自以毛评《三国》、金评《水浒》、张评《金瓶梅》及脂评《红楼梦》为最着，此诸书之评点，虽亦不乏步武，然方诸《世说》评点之络绎浩荡，则不免小巫大巫之叹。似此，得无又增其奇乎？

《世说新语研究史论》，刘强著，复旦大学出版社2019年12月版。

有此五奇，宜其书不朽矣！近百年间，“世说学”方兴未艾，异彩纷呈，而其难度则未曾稍减。

今人徐复曾谓研治《世说》有“三难”：“《世说》系残丛小语，《世说注》乃删削之文，今者若欲疏其疑滞，非综合治理不为功，此一难也；方言代语不见于常见之书，奇文怪字宛如怪星之一现，考文者欲得其窾要，非独辟蹊径不可，此二难也；往者时贤，殚精《世说》，述作斐然，纵有腃义，未易当行，此三难也。”[6]揆诸事实，洵非妄语！

余数年前负笈海上，先后师从曹昇之、骆玉明二先生问学，乃与《世说》朝夕相伴，倏忽已近十载。其间尝至沪上各大图书馆访书，先后寓目《世说》旧本数十种，而于评点本特加留意，且将前人评点逐条辑录以为研究之资，诸如王世贞《世说补》本、王世懋批点本、凌氏鼓吹本、李贽批点本等评点本皆一一过录，遂有网罗古今批注评点汇于一帙意。

既萌此心，乃益加用力。后又自李贽《初潭集》辑得评语数百条，一万余言；自宋以后文人笔记、书目、序跋如朱熹《朱子语类》、陆游《老学庵笔记》、冯梦龙《情史》、曹臣《舌华录》诸书复得百余条；又将近人如章太炎、李慈铭、李详、鲁迅、余嘉锡、刘盼遂、陈寅恪、钱穆、程炎震、宗白华、钱锺书、余英时诸家专著及论文中之评点语截取片断，以广见闻。

《世说新语》，刘强辑校会评，凤凰出版社2020年12月版。

如此数易寒暑，是书稍成规模，俨然成编矣。曩见上海古籍出版社所出朱铸禹氏《世说新语汇校集注》一书，一则以喜，一则以憾。盖此书除校勘各本、汇集众注之外，且以眉批形式辑录诸家评点，用意不可谓不佳，泽被学林处亦不为寡，然其评点简择删汰，遂有遗珠之阙乃至传讹之失，而据程炎震《世说笺证》百数十条以为己有，则尤失体统。此意已撰文论之，此不赘[7]。然则，余之会评或有杀青问世之价值也。

今乃以南宋绍兴八年（1138）董弅刻本为底本，校以明袁氏嘉趣堂本，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近代以往诸家之评，大略齐备，俾使读者一编在手，既可覩宋本之旧貌，复可观历代评点之菁华。然自忖才疏学浅，见闻有限，讹误疏漏之处，定复不少，祈请天下同好、博雅君子，不吝赐教。

是为自序。

丁亥年春三月草于沪上有竹居，庚子春月再版前夕修订于守中斋。

附：

例  言

一、本书以现存最早的宋绍兴八年（1138）广川董弅刻本为底本，校以明嘉靖十四年（1535）袁褧嘉趣堂刻本，在保留宋本原貌的基础上，对存在讹误的字句稍作改订，原文中有明显错误者加圆括符（ ），改正及增补者加方括符【 】，校语则以脚注出之。

日本尊经阁藏宋本《世说新语》

二、刘孝标注文引援详确，向与正文参行，今一仍其旧，同样以董刻宋本为底本，与袁本对校，俾使读者尽窥宋本全豹。标点及校语例同正文。

三、本书自历代《世说新语》评点本、补本、续仿本，及笔记、目录、序跋、论著等文献中辑录《世说》评点数千条，凡二十余万言，总评置于正文之前，条评放诸各条之后。正文及注文之评语，则在该句后以○标出；如对整条加以评点，则在此条后以○标出；同一位置如有多家评点则不再重复标明。

四、本书收录自唐迄今近六十家评点文字，分别是：刘知幾、刘应登、刘辰翁、陈善、陆游、洪迈、朱熹、胡三省、王若虚、何良俊、王世贞、王世懋、庄甫、杨慎、吴文仲、袁宏道、袁中道、王思任、钟惺、郎瑛、黄辉、王干开、陈梦槐、张伯起、凌濛初、狄期进、张懋辰、江东伟、李贽、冯梦龙、胡应麟、顾炎武、王夫之、张端木、黄生、陶珙、方苞、袁枚、姚鼐、李慈铭、文廷式、章太炎、严复、李详、鲁迅、吴承仕、钱穆、陈寅恪、程炎震、刘盼遂、宗白华、余嘉锡、钱钟书、余英时、朱铸禹及日人恩田仲任、秦士铉、中井履轩等。收录标准基本以评点性文字为主，为版本完备起见，古代主要评点家涉及的个别疑难字句的注释亦一并录入。

五、《世说新语》涉及汉晋数百年人物逸事，其间几种专书，如葛洪《抱朴子》、裴松之《三国志注》、颜之推《颜氏家训》、胡三省《资治通鉴注》等，亦有相关评论文字可资发明，本书亦摘录数则，以飨读者。

袁褧嘉趣堂本《世说新语》

六、本书参照的历代版本主要有：

（1）唐写本《世说新书》残卷；

（2）宋绍兴八年广川董弅刻本（中华书局1999年影印）；

（3）宋刘辰翁评《世说新语》明刻本；

（4）明嘉靖十四年袁褧嘉趣堂刻本；

（5）明何良俊《何氏语林》三十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四库全书》影印本四册）；

（6）明万历九年王世懋批点本；

（7）明凌濛初订《世说新语补》万历间刻本；

（8）明凌濛初《世说新语鼓吹》清康熙间刻本；

（9）明凌瀛初四色套印本《世说新语》八卷本；

（10）明李卓吾批点《世说新语补》（二十册）；

（11）明张懋辰订《世说新语补》刻本；

（12）清光绪十七年思贤讲舍刻本；

（13）清光绪三年湖北崇文书局刊本（李详手批，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藏）；

（14）民国六年杨士琦铅印本；等等。

各本评点文字间有出入，或理解存在分歧者，一般以按语随文说明，圆括号（ ）标出。

《李卓吾批点世说新语补》

七、参考近人及时贤著作主要有：

（1）李慈铭《世说新语简端记》（王利器纂辑《越缦堂读书简端记》，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2）刘盼遂《世说新语校笺》（《国学论丛》第一卷4号；1928）；

（3）李详《世说笺释》（《李审言文集》，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4）程炎震《世说新语笺证》（《国立武汉大学文哲季刊》7卷2期，1942年；3期，1943年）；

（5）余嘉锡《世说新语辨证》（《四库提要辨证》，中华书局1980年版）；

（6）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修订本）；

（7）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中华书局1984年版）；

（8）张永言主编《世说新语辞典》（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9）张万起编《世说新语词典》（商务印书馆1993年版）；

（10）吴金华《世说新语考释》（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修订版）；

（11）朱铸禹《世说新语汇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12）龚斌《世说新语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

（13）周兴陆《世说新语汇校汇注汇评》（凤凰出版社2017年版）；

（14）张伯伟《日本世说新语注释集成》（凤凰出版社2019年版）；等等。

参阅近代以来诸家评语如出自专著或论文，则以脚注明其出处，此不赘举。

《世说新语》，刘强辑校会评，凤凰出版社2020年12月版。

八、李贽批点《世说新语补》本，或以为伪托，观其旧本，虎头蛇尾，间有讹乱，而其晚年所编《初潭集》则采用《世说》体例，摘录《世说》本文近八百条，多有评点系于条后，今将涉及《世说》之评语二百数十条全部录入，以备读者观览。为与批点本之评语相区别，一般加有按语说明，如：“《初潭集》某篇某目。”

九、明曹臣《舌华录》亦属“世说体”笔记小说，收录《世说》等近百种笔记中逸事上千条，内有公安人袁中道评点数百条，今将其《世说》评点近百条悉数录入。

又，上海图书馆古籍部藏有万历丁巳刊刻的钟惺选批《三注钞》（即对《三国志注》、《世说新语注》及《水经注》的批点）数卷，其中批点《世说新语注》两卷，本书将全部眉批及重要夹批五十余条一并辑录，以俾读者参考。

十、明吴勉学校刻本六卷，实亦会评本，然眉批不注批点者姓字，尤为憾事。今查，吴氏刻本辑录刘辰翁、王世懋、凌濛初、钟惺评点甚多，间或孱入陈梦槐、黄辉、李贽零星评语，盖由凌濛初《世说新语》鼓吹本、钟惺《三注钞》批点本、李贽批点《世说新语补》本及张懋辰刻本中录入。

除此之外，亦有不少评语未详撰人，或吴氏自为之，今增补入书，姑以“吴勉学云”出之；为吴本录入的诸家评点则加按语云：“吴本同。”

明万历四色套印本《世说新语》

十一、本书增补庄甫评点近二百六十则，辑录自明万历丙戍十四年（1586）闽中重刊本《世说新语补》，题王世贞编，王湛、彭燧等校订，今藏台北市“国立中央图书馆”。庄甫盖明万历间人，生平未详，其评点颇有特色，因未见他书征引，故悉数辑入，以广见闻。

十二、本书原为简体版，风味未契，间有错讹，不无遗珠之憾。此次再版则以繁体竖排印行，对初版存在的错误加以改订，又增补评点文字千余条，凡四万余字，力求在忠实反映宋本原貌的基础上，为读者提供一较有参考价值的会评本。

十三、本书《世说新语》正文一律使用现代标点，若与时贤相左则出按语。孝标注文颇有割裂原文、断章取义之弊，加之屡经后人删削，早已不复旧观，故标点时不作直接引语处理（即不加双引号），而径用冒号出之，以免误导读者。

《神超形越——首届“世说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十四、本书附有主要评注者小传，兼及评注者与《世说》传布、评点之关系，供读者参考。限于见闻和学力，本书一定有不少错误，恳请读者批评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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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中华书局1980年版，页1019。

[2] 详参拙著《世说新语研究史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页15-20。

[3] 《鲁迅全集》第9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页61-62。

[4] 唐有张询古《五代新说》、王方庆《续世说新书》、刘肃《大唐新语》，宋有王谠《唐语林》、孔平仲《续世说》、李垕《南北史续世说》；明有李绍文《皇明世说新语》、何良俊《何氏语林》、王世贞《世说新语补》、焦竑《焦氏类林》及《玉堂丛语》、林茂桂《南北朝新语》、郑仲夔《兰畹居清言》、曹臣《舌华录》、赵瑜《儿世说》、张墉《廿一史识余》、江东伟《芙蓉镜寓言》；清有梁维枢《玉剑尊闻》、吴肃公《明语林》、周嘉猷《南北史捃华》、王晫《今世说》、章抚功《汉世说》、李清《女世说》、颜从乔《僧世说》、李文胤《续世说》、汪琬《说铃》、邹统鲁、江有溶《明逸编》；民国则有易宗夔《新世说》、陈灨一《新语林》、夏敬观《清世说新语》、庄适《三国志捃华》；近年又有《非常道》《禅机》诸编问世，虽旨趣有异，而体例则近之。

[5] 详参刘强：《世说学引论》，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6] 参见徐复《世说新语考释·序》，载吴金华《世说新语考释》，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页6。

[7] 参见拙文《一则以喜，一则以憾》，载《读书》2003年第9期。详见拙著《世说新语研究史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