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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朝”之争已成过去

发布于:2021-01-22

作者:李伯谦

来源: 《历史评论》 2020年第4期

通过多学科合作尤其是科学测年技术的应用,不仅可以确认夏代的相对年代乃至绝对年代,还可确定其大型聚落或城址的性质,甚至可能考察出某位夏王居住的都城。相信通过学科间的融合,将多重研究手段结合起来,夏朝的存在年代、活动地域、重大历史事件,均有可能呈现在公众面前。

1940年左右,我上小学之前,从大人讲的故事里得知,大禹三次管水,不进屋。经研究得知,大禹是夏朝的第一任国王,夏朝14代17王,在桀夏被汤灭。

1956年,我考上了北京大学历史系。听了张老师的先秦历史课,我开始知道了20世纪20年代兴起的疑古思想,知道了夏朝的历史可能只是一个的传说。大二学考古专业的时候,我意识到考古学是通过古人留下的遗迹和遗物来研究历史的。夏朝的问题能否通过考古得到证实?当时邹衡教商周考古,很重要的一章是夏文化的探索。他提出,在判断某种文化的性质或家族时,考古遗存和历史文献应该在时间、地域、文化特征和文化关系等方面相互对应。这是一种实用的科学方法,在后续的相关研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996年,国家启动了“九五”重大科技攻关项目“夏商周断代工程”,提出了多学科联合研究的必要性,这是对这一研究传统的拓展。

夏商周断代工程于2000年完成,至今已有20年,但其研究成果影响深远。该项目的目的是根据科学依据制定夏、商、周三个历史时期的年表。围绕这一目标,设置了九大主题,涵盖历史、考古、古代文献学、天文学和现代测年技术,其中现代测年技术包括常规物理、化学和核物理、化学等。

二里头遗址是中国最早有明确城市规划的大型都市,是中国古代都城规制和王朝文明的第一地。图为二里头遗址6号基地俯视图数据图

九大专题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夏代年代学研究,下面有几个子专题,主要研究考古发掘,确定其年代。早期的发掘有登封的王成刚、偃师的二里头、巩义的柴绍等。后来又加了河南新密新宅,陕西商州郑州商城,偃师商城,东龙山。研究这些遗址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夏朝的遗迹,试图寻找可以用于断代的含碳标本,如木炭、动物骨骼、人骨、植物种子等。其中,新寨一期城市遗址和王成刚大城市的发掘成果是突破性的。新壁遗址出土了两期城墙,较早的一期属于河南龙山文化,根据出土陶器的类型学分析,相对年代略晚于王成刚龙山文化城;后期属于新时期,同时期还有一批陶器,如子母口壶、汝祖鼎壶、瓦祖巴、条、齐等。具有明显的东方文化色彩。王成刚古城修复面积约34.8万平方米,是当时河南出土的最大的龙山文化城址。其建造年代属于王成刚龙山文化第二阶段(龙山文化中晚期)。根据考古研究,王成刚古城的位置与文献推测的杜愚“羊城”相对应。东北离王成刚大城不远的战国遗址出土的带有“阳城”和“阳城沧旗”印章的陶器,证明东周晚期王成刚附近曾有一座叫“阳城”的城市,这是王成刚大城是杜愚“阳城”的重要旁证。为了知道它的确切年代,考古学家收集了大量标本用于年代研究。根据断代结果,新寨一期遗址的年代在公元前1870-1785年之间,而建于王成刚大城的王成刚龙山文化三期遗址的年代在公元前2090-2030年之间,这一时期被称为sa

历史文献中有许多天文记录,包括《时宇五星聚》、《钟康月蚀》和《夏小正》的内容,都是献给夏朝事迹的。根据天文计算,这些记录中涉及的天象也是夏朝的。文献记载、天文研究和碳14定年结果相互吻合。所以夏商周断代工程发现,夏的始年在公元前2070年左右,关于夏的记载是可信的。

始于1996年的夏商周断代工程拥有20多个单位和200多人。从历史文献和考古发掘入手,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得出的相关结论如下

符合实际的,完全可以成立。然而在二里头夏都遗址博物馆建成开放的一段时间内,居然又泛出关于“夏代有无”、“二里头遗址是夏还是商也说不清楚”的疑问,反映出的问题非同小可。对于这些疑问,学术界有不同认识是正常现象,但不应忽略夏代历史研究已有的成果和科学结论,同样不应忽视历史观和研究方法是否科学的问题。夏商周断代工程之所以在夏代年代学研究上能够取得上述成果,正是坚持了辩证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又采用了科学研究方法的结果。

就历史观而言,我们一直坚持历史是不断发展的。司马迁的《史记》将先秦正史由古及今地排列为《五帝本纪》《夏本纪》《殷本纪》《周本纪》,这正是应用朴素唯物主义历史观对中国古代历史的客观记述。在商朝之前有一个夏朝是不可否认的,夏代不是“有无”的问题,而是如何通过研究加以证实的问题。

青铜礼器的大量出现,是二里头文化已经进入国家文明阶段的重要标志。图为二里头遗址出土的青铜鼎。引自《中国考古学·夏商卷》

历史流传下来大量人类生活、生产实践的记录,这些记录包括传说甚至神话,文字出现后,增加了用文字记载的文献,考古学、人类学、社会学揭示的物质遗存和精神遗存也是历史记录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历史研究离不开大量的文献记载、考古发掘出土的实物资料以及人类学、社会学研究成果。诚然,目前尚未发现夏代文字,但考古出土的有关夏代遗迹、遗物同样也是研究夏代历史不可多得的材料。通过多学科合作尤其是科学测年技术的应用,不仅可以确认夏代的相对年代乃至绝对年代,还可确定其大型聚落或城址的性质,甚至可能考察出某位夏王居住的都城。通过出土陶器等遗物的比较研究,也可推出反映族际交往的文化关系,推出夏代社会发展的大体阶段。相信通过学科间的融合,将多重研究手段结合起来,夏朝的存在年代、活动地域、重大历史事件,均有可能呈现在公众面前。

总之,通过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系统研究,“夏代有无”之争已成过去式。夏已经进入国家文明,夏是早期中国一个重要的历史发展阶段,夏代是商代之前的一个朝代等论断,已成共识。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

标签: 夏代 年代 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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