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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了︱ 《西游记》:唐僧是玄奘吗?作者不是吴承恩吗?

发布于:2021-02-08

年底了,黄道十二宫该换了。动物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并被赋予不同的个性,这在世界各地都很常见。就中国世界而言,《西游记》中描绘的猴、猪、牛、马等经典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毫无疑问,《西游记》是学者和文学爱好者不可回避的话题。2020年出版的《新论及其他:来自佛教仪式、习俗与文本的视角》(博洋文化)》可以说是近年来《西游记》研究的代表作。汇集了文学、佛教、好书、民俗等不同领域研究者的最新成果,很多论点颇具新意。比如《实德堂百会》最早的版本《西游记》的编辑,不可能是吴承恩;历史上唐僧不是唐玄奘;《西游记》不仅仅是供世人阅读取乐的,它的故事框架和部分段落都和那些死于非命的人有关……本文从书中摘录了一些观点,供读者偷窥。

《西游记》的一大贡献就是塑造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猴子形象。世界上,很难不让人想起《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对大众来说,《西游记》故事中印象最深的部分是孙悟空从在天堂大闹到杀魔杀魔的战斗情节。孙悟空神通广大,神通广大。他不仅成了儿时千千万万读者的偶像,也成了享受一方之香的神。复旦大学中文系许巍教授分析了《西游记》小说出现前后的猴崇拜现象。俗话说“神仙是凡人造的”,那猴子怎么能和人一样被当作神呢?虽然早在明代小说流行之前,作为外来宗教的佛教中就出现了猴子持刀的拟人化形象,但它与后来西游故事中的行者仍有很大不同。中国文学传统中有许多桥梁更像孙悟空的郭华山的情节。比如著名的唐传说《补江总白猿传》,修炼成精的千岁白猿可以像人一样。它穿着衣服,“它有六英尺多长,有一根白色的手杖.一顶帽子,一只白蝎子,和朴素的衣服”。它甚至可以和人类女性发生性关系,“拥抱所有的女性”。唐传说中的这个形象可能更接近于穿人衣服说人话的孙行者。小说出现后,福建、山西、河南、山东都出现了供奉孙悟空的寺庙。直到今天,孙悟空仍然在这些寺庙里享受香火和崇拜。这种信仰甚至衍生出了一系列的经书,在海内外的华人中仍有信众诵经《齐天大圣经》。孙悟空不再只是一个文学形象,而是已经走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张继洲摄,今日福州七天大圣庙

上海师范大学侯冲教授和杨天棋博士通过比较《西游记》小说与佛教文学,对唐僧佛经故事进行了新的解读。首先,唐僧不是玄奘。虽然人们普遍将唐代大旅行家、翻译家玄奘大师作为《西游记》中唐僧的原型,但小说中的唐僧与历史上的玄奘在家庭背景、师承、学习时间等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异。对比《西游记》和《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可以发现两者除了出家前都姓陈外,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在早期文献中,很难找到玄奘大师被称为“唐僧”的说法。

抛开生活经历的细节,玄奘和唐僧的形象完全不同。玄奘大师的主要贡献在于佛经的翻译。他以精湛的逻辑思维和思辨智慧著称,被尊为中国佛教唯觉派的创始人。《西游记》年,唐僧悟心见性的佛教修养彻底失败了,他的专注力很差,遇到困难时喜欢抱怨。当然,我们不能批评唐僧没有做好本职工作,没有学佛。从明代佛教政策来看,僧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明初洪武十五年,朱茂朱元璋整顿佛教,颁布圣旨说:“佛寺设计可分为‘禅’、‘言’、‘教’三类。其禅不立言,须见性者为祖;演讲者应该清楚经典的含义;教人玩福利的方法,消灭一切现存的产业,清理死者的罪恶感,从而训练世界。”侯冲认为,小说中的唐僧显然不是“禅僧”,而是专门负责组织仪式和“清理死者住处”的“教僧”。按照小说中的描述,唐僧的“佛名不灭,万事皆有可能”,美歌是必经之礼。取经路上,唐僧不忘被邀渡死。比如第十三回唐僧去猎户刘伯钦家玩了一天,结果是“伯钦之父之灵,得脱沉”,可见他的业务能力相当高。看看小说里的唐僧形象,由毗卢帽、袈裟、张西组成。这些都不是我们目前在佛寺里能看到的常见服饰,而是教和尚举行死亡仪式时的独特服饰。

当代佛教穿越仪式中戴毗卢帽手持张西的大师与《西游记》中的唐僧形象

西游

记》中不乏这般细致的刻画,作者或许不仅观察过“教僧”,而且对他们仪式中所用的文本都很熟悉。这点从百回本《西游记》中出现的词句可以看出。小说第八十五回孙悟空所说“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一句脍炙人口,但侯冲发现,这句话并非佛经中所言,也不是高僧大德的开示,而是出自教僧们常用的《销释金刚科仪》等仪式文献。

难道吴承恩热衷于钻研佛教道场,所以写出了这样一部《西游记》?历来不乏研究者质疑吴承恩并非百回本《西游记》的作者,本书中台湾地区学者王见川教授的文章提供了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论证思路。他认为百回本《西游记》在内容上具有劝善教化精神,故而多次引用《明心宝鉴》一类的善书。《明心宝鉴》是知名的劝善启蒙读物,自明初问世遍风行东亚,韩剧《大长今》和《来自星星的你》中都出现了该书的身影。百回本《西游记》里“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一语在当下十分流行,王见川发现这句话源出于万历十三年(1585)御制版的《明心宝鉴》。现存的世德堂百回本《西游记》为万历二十年刊刻,但学界对于该版本最早的刊刻时间向无定论。不过万历本《明心宝鉴》的刊刻时间较为确定,以此作为侧证,可知百回本《西游记》最早也是形成于万历十三年之后。彼时吴承恩已经过世,他不可能是百回本《西游记》的作者。

韩剧《来自星星的你》中,都教授抽出一册《明心宝鉴》

小说中的唐僧为什么要去西天?侯冲指出,其中原因自然不是为了译介佛典,而是为了举行“水陆法会”以超度亡魂,这一目的贯穿西游记首尾。小说前段,在孙悟空被压到五行山下和唐僧奉旨取经的剧情之间,有第八到十二回讲述了取经的原由:泾河龙王违背天条,魏征梦中斩龙。龙王鬼魂将太宗皇帝纠缠至地府,李世民答应龙王举办“水陆法会”超度他,这才得以离开地府。返还阳间之后,太宗皇帝请唐僧举办水陆法会超度。不过在法会现场,观音忽然现身,指出法会上念的经是“小乘教法”,不能让亡者得度升天,只有派人到西天取来“大乘经”,才能消灾度亡。于是唐僧前往西天取经,至此西天取经的故事正式开始。小说结尾,太宗也确实用取回的大乘经举办了水陆法会。

李世民在游地府的旅途中,遇到自己登基之前杀戮的草莽英豪和众王子头目的魂魄,受阻不得前行。他的解决办法显得十分亲民,既没有用人间帝王的态度压迫阴间百姓,也没有让冥府实权人物崔判官出面呵斥众鬼,而是选择用钱财来换取这些冤魂的宽恕。开封人相良在地府中寄存了十三库的受生钱,由崔判官作保,李世民借了其中一库金银用于抚恤众鬼魂,还阳之后派尉迟敬德去开封还钱。为什么会有活人在冥府存钱?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韦兵教授分析了《西游记》小说与“寿生钱”习俗。寿生本作“受生”,注受生命之意。古人相信人能来到世间得到生命是由于向冥司借了寿生钱,以此为资本才得以在阳世生存。贵贱寿夭取决于带来世间的寿生钱有多少,所以相良会为下一世能够享福而提前寄存寿生钱。寿生钱一旦消耗殆尽,人就会生病死去。13世纪的黑水城文献中已有《佛说寿生经》一类的佛教经典教导人们还寿生钱。《西游记》小说中出现此类情节,或许是受了佛经的影响。不过当《西游记》在明代风靡之后,连原有的《佛说寿生经》也变了样子。在后来明清时期的《寿生经》中,明确标出此经是唐僧从西天取回的;相关的仪式用书和宝卷里,更是多出了太宗入冥游地府的故事。《佛说寿生经》仅存汉文本而无梵文本,可见绝非“佛说”,是知名的伪经。所以后期的《寿生经》自述是唐僧西天取回的“真经”,以此获得一种信仰层面的合法性。

当代四川地区的《寿生经》,卷首标明太宗派唐僧去西天取回此经

除了小说和佛经互动的情况之外,小说与戏曲的相互影响也是文学史上的常见现象。辽宁大学文学院胡胜教授发现,当百回本《西游记》普及之后,各地目连戏中的西天取经剧目都出现不同变动。唐太宗入冥和三藏取经的故事被拼接在一起,置于同一剧本之中,这显然是受百回本小说影响的结果。世德堂本是现存最早的百回本西游记,但在此之前,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故事已广泛存在于各类文学体裁中。在百回本《西游记》诞生之前的目连戏中,这些故事是分开上演的。胡胜分析了泉州傀儡戏班所用的《三藏取经》抄本,该戏的师徒四人里并没有沙和尚,而是被“深沙神”代替,他曾试图劫掠唐僧,后被观音收伏,化作白马。此外,著名的二郎神也加入了取经队伍,他的经历和小说中的猪八戒十分相似,因调戏玉女被贬下凡帮助取经。该戏内容上与百回本《西游记》颇为不同,它直接取材于比明代小说更早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和其他宋元杂剧,掺入并保留了不少更为原始的西游故事题材。

同样是在百回本小说出现之前,北京大学中文系左怡兵博士关注的是元明时期平话中的西游取经故事。平话西游记为后来百回本《西游记》的成功改编提供了厚实的基础性素材。这些平话文本虽已残缺不全,但是其中内容已保留在许多彼时佛教斋供仪式所用的科仪本中,如《佛门取经道场》等。这些仪式用书为适应展演,多采取十言唱词的形式。当然,作为早期文本,其中的取经故事情节自然与世百回本中有些许不同。例如,这些早期文本中唐僧师徒西天取经大约耗时六年,到百回本小说中,唐僧已是一去“一十四遍寒暑”了。又如,车迟国斗法是《西游记》中的名场面,作为反派的车迟国国师在佛教斋供科仪本中只有一人,名为“白眼仙”;而在后来通行的百回本《西游记》中,车迟国师已是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三人。

车迟国师

当下的经典小说和影视时常会衍生出同人改写作品,这种现象在古时也是存在的。在百回本《西游记》出现之后,也不乏相关的改写之作。辽宁大学文学院赵毓龙教授分析了清乾隆年间扬州文人金兆燕创作的《婴儿幻》传奇。这一同人作品将《西游记》小说中的红孩儿单独拎出来作为主角,改写演绎成新的文本。在后百回本时代,人们如何接触西游故事?考虑到明清时期的识字率,并非人人都能流畅地阅读小说,看戏听曲才是大众喜闻乐见的。金氏在重写西游故事时着力于将之搬上戏台。他本是仕途不顺的落魄文人,回到故乡扬州之后浸润于当代兴盛的剧坛,与不少艺人有深厚的友谊,且对戏台演出十分精熟。神魔小说的主要吸引力在于“斗法”,拥有三昧真火的红孩儿与孙悟空大战的桥段是《西游记》中的名场面,也最具舞台效果。金兆燕将红孩儿的经历改编成戏剧,足以带给观众感官享受。百回本小说出现之后,各种西游同人戏剧频出,我们或许不能将这些改写之作简单归结为经典小说影响下的产物。今人动辄以捍卫经典之名斥责同人作品,将“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作为口号。殊不知经典原著被按照特定媒介的艺术传统进行重构并被新时代接受的过程,本就是十分值得关注的文化现象。

今人了解西天取经的故事或许是通过影视作品与网络游戏,在屏幕普及之前,百回本小说的影响力无疑巨大。但是《〈西游记〉新论集》中的研究表明,还有很多在百回本体系之外的西游故事,它们的出现时间或许更早;作为应用文本,它们被历代的展演者们反复传抄使用,从而传承至今。现在,我们仍能在乡间的丧礼上、烟火缭绕的神祠中,以及喧闹的戏台上,直观地接触和感受它们。不同体裁的文本为人们理解西游提供了不同径路,它们中的有些甚至更接近西游故事的本来面目。

此外,书中还有不少精彩论述,限于篇幅笔者无法在此一一展开,留待读者自行发掘。据悉,为方便更多读者购买和阅读,该书计划于增补修订之后在今年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再版,发行名为《〈西游记〉新论集》的简体字本。

标签: 西游记 唐僧 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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